缘分

作者：郭玲宏

       也许是经历的痛苦太多，舒桐比起同龄的孩子更体贴和乐于助人，他常常帮助我们劝解那些不愿意配合我们治疗的孩子，他说:“你乖点，一会儿就不疼了，坚持一下，我把玩具借给你玩，好不好?"别说，他说的这些比我们劝解效果要好得多。夜班的护士巡视病房，他总是小声地说:“阿姨，你困吗?等我们的病好了，你们就不用这样辛苦了。”每一个护士都很喜欢他，总是爱怜地着他，祈祷着病魔放过这个苦命的孩子。

       叶舒桐的病情有所好转，这时候，我接到要去省城学习三天的通知。我一时有点犹豫，担心舒桐的病情……不知不觉中，这个和我非亲非故的可怜孩子成了我心中的牵挂，他就住在我心中最柔弱的地方，他的喜悲也主宰着我的情绪。我在下班前走到舒桐的床边，他正在玩魔方，小家伙聪明得很，只一会儿工夫就把那六个面转成了各自独立的颜色。这时他抬起头来看见我在床边，兴奋地说:“小晏阿姨，快看，我成功了，试了好多次，终于成功了!”我微笑着点点头，摸着他的头说:“小舒桐是最聪明的，阿姨玩这个不行，什么时候请教请教你，告诉阿姨，你长大了想干什么?”叶舒桐忽闪着他那长长的睫毛，想了想说:“我想当一名工程师，我要设计出地震也震不垮的楼房，还要修一座能升能降的大桥。”他憧憬的样子真的好动人，却也让人心酸。我静静地聆听着，想象着他长大的样子。等他说完，我郑重地说:“小朋友，我是来给你请假的，我要去学习三天，我没在家的这几天，你一定要好好配合治疗，好不好?”舒桐有一些不舍:“阿姨，你可不可以不去啊?我会想你的。”“阿姨保证一学习完毕就回来看你。”我轻轻地说。“那好，我们拉钩吧"，说着，小舒相伸出他的右手小指，弯成一个小钩，我也伸出自己的右手小指，一起说:“拉钩上吊，一百年不许变…”

       在省城学习的间隙，我时常给科里打电话询问舒桐的病情，第二天，我听说他的病情突然恶化，呕血了，出血量还不小，虽然输了血，还请了上级医院会诊，但情况不容乐观。第三天学习一结束，我就坐上火车马不停蹄地往家里赶，下了火车，我就直奔医院，因为一个下午，我的心里都十分地慌乱，说不出缘由的慌乱。一走进病房，我的心就凉了，抢救室里一片忙碌，小舒桐已经奄奄一息。他的家长已经签了自动放弃抢救的同意书，希望桐桐安详地走。我蹲在他的床头边，轻唤他的名字:“舒桐，我回来了，在你这里报到，阿姨没有食言。”我看到他失神的眼睛向我一瞟，嘴角微微上翘，他吃力地说:“我能叫你一声妈妈吗?梦里…妈妈就是你的…样子。”我泪水再也控制不住，奔涌而出，我点了点头，说:“乖孩子，你要好好的，等你长大了，我还要看你设计的桥梁呢!”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，泪水从眼角滑落“妈妈，亲亲我!”我抱着他，轻轻地吻着他的额头，泪水滴落在他的脸上。这时墙上的监护仪上心电图呈了一条直线，无论大家怎么努力，再无起伏。我终于失声痛哭:“舒桐，你睁睁眼，看看妈妈啊…”叶舒桐走了，我的心情很难平静---尽管这和一个合格的护士应具备的心理素质大不相符。我时常凝视着他送我的画，抚摸着他送的棒棒糖，他的笑脸就像向日葵一样浮现在眼前，稚嫩的声音也回想在耳边“妈妈,亲亲我…”